马丁·沃尔夫：欧元区应向保障与调整联盟转型

新华08网北京6月18日电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站6月18日发表首席经济评论员马丁·沃尔夫撰写的文章，题为《论欧元区新模式》，摘编如下：

欧元区目前的最大问题在于，我们能否设计出这样一套改革方案：它不仅具备政治层面的合理性和经济层面的可行性，而且能够促进欧元区经济的内生增长。如果存在满足这些条件的方案，它会是怎样的呢?

我们已经知道，欧元区现有机制不满足上述条件，因此才会出台各种临时应急措施。最初的机制设计导致成员国之间出现严重的失衡。当资金流动枯竭时，这种失衡便在多个成员国引发了一系列金融与财政危机，并遗留下难以负担的债务。而且，催生失衡的因素还使各成员国在竞争力上出现分化。这些问题也需要尽快加以解决。

针对当前危机，欧元区制定了一套基于财政紧缩和结构改革的战略。此外，扮演“最后贷款人”角色的欧洲中央银行系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欧元区各国政府，还通过临时性的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和即将建立的、永久性的欧洲稳定机制(ESM)，向脆弱经济体及主权国家提供间接融资。面向西班牙银行业推出的1000亿欧元纾困计划，是该战略付诸实施的最新案例，它多半不会是最后一个案例。

那么该战略能否奏效呢?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荷兰国际集团(ING)的马克·克利夫及其团队在一份题为《生存之路》的报告中指出，从内部和外部失衡来审视欧元区危机是一个不错的角度，而这种失衡是由危机发生前各成员国间无节制的跨境贷款导致的。

若想减少外部赤字，就必须收缩内需。但如果收缩过快，将导致失业率升高，升幅可能颇为显著。长期来看，高失业率伴以市场化改革，应该会推动名义工资下滑。但这一调整过程可能需要许多年才能完成。与此同时，经济持续疲软将导致私人部门不良债务堆积、大规模财政赤字、公共债务规模上升、利率高企以及极度脆弱的金融体系。

由此可见，这套战略既缺乏政治上的合理性，也没有经济上的可行性。我们来考虑一下其他方案。其一是组建一个联邦式的联盟，联盟内各地的财政支出由一个联邦政府来拨付，该方案在经济层面上无疑是可行的。我们可以举出很多例子：如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瑞士等。但我们相信，无论欧元区局势在一百年后会变成怎样，欧元区各国都很难放弃主权共用一个政府。

还有一个不及联邦制激进、但同样野心不小的方案，那就是建立转移支付联盟。我这里的意思是，建立一个永久性体系，由较富裕成员国向较贫穷成员国进行转移支付，就像通常在一国以内进行的转移支付那样。该方案在政治上显然是不合理的。但最重要的是，从经济角度看，该方案既无必要也不可取。对较贫穷的成员国来说，只要工资水平与劳动生产率保持一致，就没有必要长期累积经常账户赤字。同时，一国接受来自他国的长期大额净转移支付也是不可取的，因为这往往会加剧前者的落后处境。

如果现有政策不太可能奏效，建立联邦或转移支付联盟又因缺乏政治或经济合理性而被排除，那么还有什么方案呢?我的建议是同时建立“保障联盟”和“调整联盟”。“保障联盟”旨在向遭受严重冲击的成员国提供短期的、有针对性的支撑。“调整联盟”则旨在确保成员国能对资金面等经济形势的变化做出对称调整。这两大机制共同构成确保欧元区长期运转的充要条件。如果欧元区初始成员国的国情极其近似，这两大机制本无必要：即使是一个最精简形式的联盟，它本身也可有效运转。但欧元区的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如果欧元区保持现有成员国构成不变，它就必须同时建立保障与调整机制。

在欧元诞生以前，一些经济学家曾认为欧元区成员国可运用财政政策缓解针对该国的冲击。现在我们知道这种做法是无效的，即使受冲击国一开始的公共财政状况很健康(例如爱尔兰和西班牙)。规模足够大的资本流入以及资产价格泡沫会压倒财政政策的影响。因此，各成员国是无法独自抵御住重大冲击的。欧元区各国必须合力提供保障，原则是所有成员国都能从联盟的存续中受益。在危机爆发时，这种保障必须向金融体系提供支撑，并在可能的情况下维护成员国的财政稳定。但保障不等于没有底线的施舍，必须设定相应的条件。设计出能在危机中维护金融体系和成员国财政稳定的保障机制颇为不易，但并非毫无可能。很显然，理想的援助规模需要比目前的规模更大，并且在触发机制上更加自动化，同时又要有一定的底线。

比保障机制更重要的是调整机制。只要成员国采取的调整政策是合理的，它们就应有机会在适度的时间内使自身经济恢复健康。如果一些成员国，特别是规模较大的成员国计划采取调整措施，那么其他成员国也需做出相应调整。更确切地说，如果核心成员国不提升支出和通胀水平，那么受危机冲击的成员国就不可能重新实现其所需的内部和外部平衡。

以上再平衡调整肯定主要在欧元区内部进行，除非有人认为当前的全球经济形势能够承受欧元区整体转向经常账户盈余的影响。如果核心成员国的需求疲软和极低通胀导致调整难以展开，较疲弱的成员国就可能陷入持续时间较长的经济下滑。这种情况下欧元区最终解体就几乎是必然的。

近期内，欧元区有可能采取上述必要的改革措施吗?现在剩下的时间也许太短，而欧元区内部的不满情绪也许太严重。但在理论层面，欧元区必须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它应迅速采取有效行动向保障与调整联盟转型，而不是建立联邦式的联盟或转移支付联盟。这是使各成员国在基本保留主权的情况下能够共用同一货币的一种办法。(完)